出前一毛

玎老师28岁生日快乐，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🎂祝他方寸永不乱，无风无雨年复年❤

(从期末地狱里爬上来偷偷更新一哈)

3.

他看见夜空，爆炸的光焰从东南升起，子弹呼啸而过，血红的硝烟灼烫每一个人的脸，有人在战壕里嘶声呼喊谁的名字，他听不清，更多人倒下，号啕和惨叫在他耳边炸响，他也听不清，他只是站在原地，看着面前的光景。直到浓雾中冲出一个男人，抓紧他的手臂，焦急地冲他大吼一些模糊的句子。他猛地回过头去，看到一张年轻的、陌生人的脸。

阿扎尔睡得不太好。事实上，他莫名其妙地惊醒了几次，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，但当他醒来，梦好像化进沙中的雪，飞速地褪色消失。清早的阳光顺着窗帘缝隙照进来，他扶着头，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呻吟，同时环顾了一圈：凯文不在卧室。

他坐起身，猫恰好从门外走进来。蓝眼睛静静地看着阿扎尔。

“嗨，”阿扎尔随口说，由于初醒嗓音有点嘶哑，“睡得好吗？”

猫看着他，说：“喵。”

那是属于真正猫咪的叫声，娇嫩而绵长，但在半途戛然而止。猫仍然半张着嘴，看起来有点吃惊。

他们面面相觑，阿扎尔刚睡醒的头脑当机了一下。

他试探着回答：“……喵？”

猫无言地看着他，阿扎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愚蠢的猫话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，猫的身形突然间拔高抽条，一个男性实体被奇妙地搭建成型，凯文站在他面前。

“早上好。”他认真地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你不必回答，我并没有说人类的语言。”

阿扎尔略感惊奇地打量着他。

“……早上好。”他说，然后忍不住补充了一句，“我还以为……你能用猫的样子说话，就像，你知道的——或许你不知道——算了这不重要——疯狂动物城，或者加菲猫？”

“我试过了，不能。”凯文沉静而耐心地回答，“这符合常理，猫的发声器官和人不同。”

阿扎尔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以言喻。

“你知道吗，”他惊叹地说，“这句话从魔法生物的嘴里说出来，就好像牙仙拿走你的乳牙，然后建议你该矫正牙齿，并且在飞走之前留下社区牙医诊所的最新优惠信息。”

凯文的脸上清晰地写着“我不明白”几个字。“牙仙是什么？”他问。

阿扎尔噎了一下。

“不，没什么，一个传说。”最后他有点无力地说，同时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撇开视线，“但……Kevin，下次变成人的时候，记得套件衣服。”

阿扎尔做了早餐，然后给孔帕尼打电话请假。他们去了宜家，逛大型商场对于凯文来说显然是一件不大容易的差事，他总是试图避开人流，并且难以应付导购的热情和职业化的微笑。阿扎尔试着让他自己和导购沟通，但独自面对一个陌生人时，凯文显得无所适从，他茫然地看着导购，似乎在试图理解，但又仿佛根本没听懂她说了什么，最后终于向阿扎尔投去一个目光。阿扎尔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求援意味，有点像是教外婆用智能手机，他迎着魔法生物的目光思索了一下：他们有三个月的时间，或许不必操之过急。

他走过去，站在凯文的身边，有意地落后半个身位，手臂虚虚地靠在凯文的肩上。后者似乎僵了一下，但没有躲开。

“这张床，”他问，“有配套的床垫吗？”

他为凯文购买了一张单人铁架床，床垫、枕头和被子，一些生活必需品：第二套餐具，马克杯，拖鞋，家居服。以及一个非必需品：大个儿的棕熊玩具(阿扎尔发觉他盯着那只毛绒大熊好一阵子)。路过商场时阿扎尔临时起意，他推开门，示意凯文跟上。

他们逛了几家男装店，阿扎尔询问凯文偏好的衣服风格，但魔法生物对于这种人类用以蔽体和御寒的布片并没有什么概念，于是他们听从店员小姐的建议，买了一些舒适的休闲套装。

“你看起来像个大学生，”阿扎尔打量着他评价，“或者年轻一点，高中生也有可能。”

凯文正低着头，仔细查看自己身上的连帽卫衣和(这次是合身的)牛仔裤，他奇怪地看了看阿扎尔：“？”

“但是挺合适你的。”阿扎尔继续说，愉快地朝他做了个“我们走”的手势，“去吃点东西？”

回家路上他们的车开过一家宠物用品店，阿扎尔停下车，回来时拎着一大包东西。

“我想你可能用的到，”他对正用蓝眼睛注视着自己的魔法生物说，耸了耸肩，“也许用不到，那我就送人。”

凯文安静地看着他，目光沉而凉，像一枚丢进深海的石子。阿扎尔无意间与他对视，他望着凯文暗蓝色的瞳孔，突然呆住了。一种奇特而熟悉的失重感造访了他。

某一个瞬间，他的心头闪过一丝悲恸，这种来源不明的情感眨眼间扩大到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，阿扎尔几乎以为自己正在痛哭失声，但他的眼底干涸如枯井。他站在昏暗的天幕下，教堂黑漆漆的尖顶像闪电刺破云层，他闭上眼，闻到第一颗雨打在冬青树叶上的气息。

他突然清醒过来，那些残破的画面如同投入烈火，飞速地在他脑海中消失殆尽，下一秒，阿扎尔发觉自己木然地坐在驾驶座上，正在急促地喘息。

一直盯着他的魔法生物突然开口。“你感觉到什么？”他直截了当地问。

阿扎尔怔了一下。

“没什么……我不知道。”他恍惚地说。

“那痛苦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凯文暗蓝色的眼睛盯着他，像水洗过的矢车菊。“你看到的，”他说，“它们让你疼痛吗？”

阿扎尔茫然地看着后视镜里那张年轻男人的脸。凯文仍然神情漠然，他盯着阿扎尔，瞳孔被阴影遮住，显得深而黑，但阿扎尔能从他的面无表情中感到急切，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，细微地发痒，但下一秒，这种感觉再一次消失了。

他想了想，有些迟疑地点点头，又摇了摇头。

“不……其实我记不住那是什么，那感觉……像注射器从脑子里抽取了一部分，当一瞬间过去，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”他坦白地说，随后渐渐意识到什么，“你的意思是那和你有关？”

凯文看着他，他的目光告诉阿扎尔他默认这个结论。

“我们之间存在一种联系，我不知道为什么。”他直截了当地说，“这影响了你，需要我离开吗？”

阿扎尔皱着眉，他望着凯文，后者神情沉静，但看上去莫名的有点紧绷，像某种戒备的兽类。他的瞳孔很大，被光照亮时变成一种通透的灰蓝色，因此显得无辜而直白。魔法生物安静地、呆呆地坐在汽车后座上，身边摆着一只胖乎乎的大个儿绒布棕熊。

阿扎尔看了一会，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，绿眼睛眯成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。

他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。

“哇，酷。”他收起笑容，真心实意地说，“这是真的吗？听起来挺不错的。”

魔法生物保持着雕像一样的紧绷状态，但流露出一点迷惑的神情，绿眼睛的男性人类微笑起来。

“可能你不知道，但看到了吗？街上这些走过去的人，我敢打赌，”他随手指了指窗外，“他们小时候十有八九都梦想过自己和魔法生物产生点什么故事。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，“我也是，我小时候特别喜欢《巨龙威廉历险记》，买了全套漫画书，好多周边扭蛋……还有一套巨龙城堡的乐高。”

凯文的神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，但阿扎尔敏锐地察觉到他肩膀的线条放松下来，围绕着魔法生物周身的戒备仿佛一层雾气，逐渐消弭于无形。

他从后视镜里向凯文眨了眨眼。

“如果你喜欢，可以试试乐高，巨龙城堡那一套的配件真的不错。”他愉快地宣布，“我们得走了，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叫份披萨外卖，我得承认，我不太会做菜。”

凯文默默地看着他。阿扎尔发动汽车，车外的光景在窗口滑过，被他们抛在身后，渐渐远去。他瞟了一眼后视镜，发现魔法生物僵硬的表情松动了，他抿起的唇边流露出一点微妙而细小的弧度，那几乎像是个微笑，即使他的脸看上去仍然像一块磐石。

阿扎尔收回目光，假装专心地看着前方的路，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正翘起一点嘴角。

两个红灯后他听到后座上的魔法生物开口。

“很好吃。”他说。

阿扎尔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“什么？”他随口问。

凯文盯着他的后脑勺。“很好吃。”他缓慢地，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，发音方式好像刚刚学会讲话，“意面。”

阿扎尔愣住了一秒，他眨巴了几下眼睛，渐渐展露出一个大大的、难以置信的笑容。

“我就知道至少意面我不会搞砸！”他惊喜地说，然后慷慨地一挥手，“你喜欢？以后我专门给你做。”

凯文坐在后排，和熊的黑眼睛一道静静地注视他，阿扎尔从后视镜看见他的眼睛，那种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正被信任。他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拨动，异样地颤抖了一下。和那些令人窒息的眩晕不同，这种颤抖使他的心脏雀跃而轻浮，仿佛投身于暖和的洋流当中。

也许这也是什么魔法的缘故。他想，随手按了按胸口，开始盘算下次去超市需要买多少通心粉。

TBC.

是爱情魔法(确信)